這本書《回家》聚焦於精神疾病患者在社會中的處境與挑戰。儘管醫療不斷進步、修法逐漸強調人權保障,大眾對精神病患的誤解與恐懼依然深植人心。社會普遍將「精神疾病」視為病人身份的全部,而不是他們人生中的一部分。這種「去人化」的看法,讓病患被簡化為一種病、被貼上標籤,導致他們在社會中難以被接納。
「回家」在這本書中有多重意涵:不僅指出院後回到原生家庭,更重要的是「回歸社區,重建歸屬感」的歷程。然而,在社區支持系統薄弱的現實下,所謂的「回家」,往往只是美好的想像。
書中指出,當前醫療與社區資源失衡,政府長期以「管理」思維主導政策,把資源集中在醫療體系,忽視了社區照顧與復健的重要性。以「康復之家」為例,原本應作為病患從醫院回歸社區的中繼站,卻因體制失靈、資源匱乏,反成了長期居住的「終途之家」。
病患長期留在機構,會產生所謂的「機構化效應」,即病患喪失自我決策的能力與動機,逐漸習慣被動接受照顧。一旦脫離機構,他們反而不知如何生活,甚至對自由產生恐懼。
此外,社會大眾對精神病患的認識,仍被「單一故事」綁架──媒體與輿論反覆渲染病患暴力、危險的一面,卻忽略大多數精神病患也有努力生活、渴望貢獻社會的意願與能力。正如阿迪契在TED演講中所說:「單一故事剝奪了人的尊嚴。」這種簡化與刻板印象,正是精神病患難以回歸社會的根源之一。
精神復健的真正意義,並不只是控制病情,更是幫助病患活出有尊嚴、有希望、有目標的生活。國際精神復健理念強調「全人」關懷,強調個人化、以人為中心的支持模式。這意味著不僅是身心功能的恢復,也包括社會參與與人際互助網絡的建立。
然而在台灣,精神病患復健與社會融入的資源極度不足。醫療機構與社區之間缺乏有效銜接,精神科醫師往往不主動轉介社區資源,有時甚至不了解這些資源的存在。再加上醫療體系追求財務平衡與床位效益,使得即便病情穩定的患者,也難以順利出院接受後續照顧。
政策層面上,現行的《精神衛生法》雖有提及預防、治療與人權保障三大面向,但實際上仍以維護社會安寧與展現醫療專業為主,對於社區照顧、人權實踐等面向幾乎毫無落實。而《身心障礙者權益保障法》的行政分工過於僵化,導致資源無法依照個別需求靈活使用,患者因此錯失最佳復元時機。
患者即使退院,也常因缺乏社區復健資源而無法真正融入社會。他們多半退縮在家,無事可做,進一步自我貶抑,喪失動力。長期下來,只能被迫再次住院,形成所謂的「旋轉門效應」。諷刺的是,這種困境反而更加強化了社會對精神病患「危險」、「無能」的刻板印象。
最終,書中提醒我們:「回家不是一趟簡單的旅程,而是一個涵蓋社會融合、身份認同與尊重重建的漫長過程。」如果我們希望精神病患能真正回家,就必須從改變觀念、重建制度、修補社區支持網絡做起。這不只是精神病患的議題,而是整個社會能否成為一個真正共融、尊重多元、看重人的價值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