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國防軍的最後一搏 The Wehrmacht's Last Stand
對二戰打到最後兩年的德軍來說,戰況已經糟到不能再糟:最高統帥部早就判斷戰局已經全盤皆輸。那麼,德軍到底在撐什麼?
是什麼原因,導致德國國防軍仍要在毫無希望下拚戰到最後一刻?
這是美國軍事史家西帝諾(Robert M. Citino),在其新書《德意志國防軍的最後一搏》中,所試圖回答的。
對於這個問題,早期的傳記史家將原因歸咎於希特勒的個人特質,彷彿那超乎尋常的魔力逼迫曾宣示效忠的德軍高階將領們不得不服從。這種說法特別常見於當年德國高階政軍領袖在戰時或戰後的日記、回憶錄中。
較晚近的史學研究,則強調納粹意識形態對於德國國防軍的全盤影響。知名納粹大屠殺研究史家巴托夫(Omer Bartov)教授就認為,國防軍在二戰時逐漸「納粹化」,特別是在東線戰場與紅軍拚搏的過程中,逐漸從本來相對專業導向的部隊,變成一支意識形態導向、並犯下諸多屠殺暴行的軍隊。
國防軍納粹化的說法,推翻了早年軍史學界(例如李德哈特等)對德國國防軍「清白、乾淨、專業」的刻板印象,並幾乎已經成為了今日西方史學界的主流共識。
那麼,這個議題還有什麼軍事史家能夠補充、延展或提出新意的地方呢?
還是有的。
軍事史家西帝諾(Robert M. Citino)這本《德意志國防軍的最後一搏》就提出了一個嶄新切入點。
西帝諾教授同意巴托夫等史學家的研究,認為國防軍的確有受到納粹意識形態的嚴重影響,因此無法與二戰暴行脫鉤。但西帝諾教授補充,國防軍之所以會不顧一切地奮戰到底,也和其所信奉的戰爭信條與打仗方式有關。
那就是「機動作戰」(war of movement),德文稱之為Bewegungskrirg。
受到像是腓特烈大帝等德意志近代戰史的影響,德軍長期奉機動作戰為軍事最高準則,甚至是「唯一」準則。
正是這個準則讓他們在二戰初期以迅雷不急掩耳的方式打出了「閃擊戰」;但卻也是同樣的這套準則,使得他們無法應付二戰中期以降盟軍的消耗戰,以及特別是紅軍的寬大戰線與縱深作戰。
西帝諾教授以德軍1943年以降德軍軍事作戰的戰史,描繪德軍如何不斷一次又一次地試圖複製「機動作戰」,試圖想靠短期集結優勢兵力、用鉗形戰術來「包敵軍餃子」,他們在東線戰場這麼幹,在西線戰場也這麼幹。即便被打臉了還是這麼幹。
用白話來說,「機動作戰」是德軍的殺招,但德軍就只會這一千零一招。一招打到底的結果,就是被人看破拆招。而當這招失效甚至被反制的時候,德軍也完全沒能開發出有效的變通方式。
甚至,德軍還出於同樣的歷史淵源因素,崇尚所謂的「衝鋒至死」(death ride, 德文Totenritt)。也就是即便機動作戰暫時受挫,即便眼前看起來勝率已失,仍舊要維持攻勢的主動,不斷對敵軍發起侵略性攻擊──哪怕這會導致己方承受極大的傷亡。
正是這種建軍信條,這種「德式戰爭打法」(way of war),使得德軍即便在戰況處於明顯劣勢下,仍舊不信邪般地頑強奮戰到最後一刻。
發動二次世界大戰的德國軍人深信,他們這回不可能再像上場戰爭一樣錯誤地退卻。他們必須把握一切機會、最迅速、最猛烈地發起閃電攻勢。哪怕己方傷亡慘重,他們也會日以繼夜地奮戰。
不只奮戰到午夜時分,連午夜後都還要再戰五分。
其結果,就是與元首希特勒那「戰到最後一人」的納粹狂熱完美契合,最終造就了近代史家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歷史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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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超過一個月的新書,飄洋過海終於到了。
對這議題有興趣但又來不及找到書的朋友,可以看看西帝諾教授這支在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演講影片,裡面已對這本書有了重點說明:https://bit.ly/2YLwL8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