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23

大日本.滿洲帝國的遺產:強人政治與統制經濟如何影響近代日韓 BY 貳團 Vincent Ryan Lai

我是唸國立殯儀館課本長大的一代。對日韓這兩個台灣的鄰居,當年課堂上幾乎沒有著墨。近代史中,唯一提到韓國就是甲午戰爭,然後就是日本入侵中國如何如何;而滿州國只是整個過程中的九一八事變(滿州事變)的附屬品。

另一方面,最近因在位最久的日本首相安倍因為病情辭職,我才發現安倍是是岸信介的外孫。一海之隔,正在牢獄中的朴錦惠,爸爸則是朴正熙。這兩人何許人也?岸信介被稱為昭和妖怪,曾任日本首相,更是塑造戰後日本的重要人物之一;朴正熙則是在位最久的韓國總統,既帶領南韓創造漢江奇蹟,也是靠軍事政變上台,殘酷鎮壓異己的獨裁者。這兩人與滿洲國的因緣加上台日韓戰後長期都是強人政治,讓我起了閱讀這本書的興趣。


這本書大致上分三部分

滿州國的成立與內外的落差

朴正熙與岸信介在滿州

戰後的朴正熙,岸信介與日韓


一開始提到先提滿州。接連擊敗清國與俄國,踏上列強之路,積極擴張勢力範圍的日本帝國,拿下朝鮮半島後,中國東北是必然的下一步。既是廣大的土地與資源,也是建立與俄國 (前蘇聯) 的緩衝。日本不斷的將勢力深入中國東北,不論以企業形式如南滿鐵路公司 (南滿鐵道株式會社) ,或者直接的政治軍事 (如關東軍) 。為了保衛朝鮮日本,日本必須更強大,必須擁有滿州,為了保護滿州,日本必須更強大。日本有志之士不斷陷入這種自我辯證的心態中。

至於窮苦的日本朝鮮平民,廣闊的中國東北則是可以打拼,實現夢想的新天地。加上1932年滿州國成立後被日本宣傳為五族共和 (漢、滿、蒙、朝、日) 的王道樂土,不少平民宛如美國西部開拓一般西進滿州 (連日本治下的台灣都有人過去)。

為了控制東北,日本嘗試過不同手段:南滿鐵路公司,關東軍,站在軍閥張作霖背後當老大等。然而隨著張作霖不聽話被炸死,張學良投降蔣介石,為了挽回局勢,關東軍中階軍官發動九一八事變 (滿州事變) 試圖直接併吞東北,但是國際情勢與政治環境不盡如意,於是退而求其次,成立了滿州國。

在這個背景下,儘管有為了對抗新中國五權分立的口號,滿州國成立了四權分立的君主立憲政府,打出王道樂土的宣傳,政府高層許多都是滿人 (甚至有台灣人謝介石成為外交總長) ,但政府權力骨子裡卻是被日本人掌握的 「總務處」把持,而整個國家又被關東軍和南滿鐵路公司拉扯。
作者直言,當初宣傳的口號,滿州獨立發展和日本帝國的強大是背道而馳的,滿州國確實就是日本帝國的魁儡。


這樣的滿州國,有人視為是開拓夢想的處女地,有人視為祖國富國強兵的實驗場;前者代表是朴正熙,後者就是岸信介。

朴正熙原本是小學老師,然而不過一兩年,他就辭去教職,前往滿州,並以各種人脈與努力於1940年進入了滿州陸軍軍官學校,如同當時台灣的皇民化運動,朴正熙也改名為高木正雄,之後又改名岡本實。滿州陸軍軍官學校以優異成績畢業後,又進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1944年畢業後加入日本關東軍。

然而日本很快戰敗,朴正熙加入日軍的經歷反而成為了不光彩的紀錄,賦閒在家之際,因緣際會加入南朝鮮勞動黨 (共產黨),之後被捕下獄,判處死刑。在這人生的低點,滿州國的人脈幫助了他,學長白善燁等人保他出來,並因過去經歷,反而讓朴再度加入軍隊,負責對北韓的情報。之後韓戰爆發,朴開始平步青雲。更因南韓總統李承晚的選舉弊案下台,國內政治不穩之際,發動軍事政變上台,進一步修改憲法,當選總統,開啟獨裁之路。


整個朴正熙統治期間,一方面運用明的修憲與戒嚴等與闇的各種情治單位維持自己的統治,一方面集中國家力量與資本,投入各種建設與獨厚某些企業
可說是典型的計劃經濟 (書中以「統制經濟」) 為名,另外也投入農村發展,改善美韓關係,帶領韓國開創漢江經濟奇蹟。書中這段部分,總讓我有些莞爾,南韓的韓國經濟開發X 年計畫讓我想起小時候讀過的10大12大建設,中山高速公路對上京釜高速公路,台灣的新生活運動對應著朴正熙的新村運動與日本國民精神總動員運動。無論如何,堅信計畫經濟的朴正熙讓南韓經濟與工業高速發展,但卻埋下了財閥政治的種子


比朴正熙年長21歲的岸信介,在踏上滿州前已經是日本高級官僚,且已深懷右翼與統制經濟思想,來到滿州只是讓岸信介一展身手。他在滿州推動如產業開發五年計畫,依照自己的想法改造滿州,並結識了許多人物。例如和日後被視為日本軍閥首腦之一的東條英機等五人並稱「滿州五巨頭」。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岸信介回到日本加入東條英機的內閣,日本戰敗前卻反過來倒東條英機的閣。

位居日本高位的岸信介,戰後以甲級戰犯嫌疑身陷牢獄,然依不明原因 (冷戰和美國的反共利益交換,曾參與對東條內閣倒閣,滿州國人脈求情等等),岸信介沒在東京大審中被起訴,直接釋放,之後更因過去的人脈得以重返政壇。最後岸信介自己,胞弟佐藤榮作都當上了日本首相。

同樣掌握機運時勢死裡逃生崛起,同樣堅持鮮明反共旗幟,以反共為號召親近美國,同樣堅信利用由上而下的計畫經濟與威權統治。岸信介與朴正熙在思想上出奇的一致,自然也因此交好。岸信介也多次訪問南韓甚至台灣,改善日韓關係並強化在冷戰反共架構下台日韓的合作。


牽扯到滿洲國的日韓人物多如過江之鯽,為什麼是朴正熙上位,不是白善燁這位同樣曾在滿州當上日本帝國軍官,又是韓戰英雄的老兵;為什麼是岸信介而非?。可能我對日韓現代史太陌生,總覺得書中對這段著墨不夠。但這本書讓我開了一扇窗,一窺東北亞二戰到冷戰的展開,稍微了解了台灣的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