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羊記來自於作者徐振輔旅行西藏的散文/小說記。忘了曾在何處讀過的一句話「旅行是痛苦的」,馴羊記文字裡濃墨淡染的情感亦是。
我曾經非常嚮往西藏,不知為何在讀了這本書之後少了一分憧憬。並非作者描寫的不美,正好相反,他筆下的廣袤大地,有著無以名狀的力量,美得令人愴然,只是大地負載了太多,或許不是短期內的我能理解的所在。
當西藏這地如傳統藏戲《文成公主》般,被政權「量身訂作」成黨口中「全中國最幸福的城市(拉薩)」而招引觀光與各式各樣以「進步」為名的開發,作者寫下這樣一句話,「西藏究竟是個什麼地方,經歷過什麼,又往哪裡去?」
除了人文風土,他也寫下消亡中的自然景物。在西藏牧羊的日子,他看見了草場的衰退。至於退化的原因,通常有兩派說法,「一派關注全球暖化與降水減少等自然因素,一派強調土地利用與放牧行為等人為因素。若要細究,兩者又與生態、政治、經濟、歷史等議題糾纏不休,牽扯出更多複雜難解的故事。」我圈起複雜難解四個字。的確,一個研究結果,通常意味更多問題的延伸。想起《尋熊記》裡黃美秀老師面對黑熊保育的感嘆:「如果我們追求無止無盡的經貿發展,在自然環境不斷被腐蝕的過程中,我們永遠沒有時間去嚴肅慮及大環境品質這個議題,因為景氣是永遠追求不完的。黑熊,不過是我們的一面鏡子罷了。」
書中提到人類世,「人類世」的概念,是由諾貝爾獎得主、荷蘭大氣化學家保羅·克魯岑(Paul Crutzen)於2000年提出。他認為人類活動對地球的影響,足以成立一個新的地質時代。而人類世的拓展,似乎標示著烏托邦終將成為幻域。但正如作者所說,「城市堪稱人類最偉大的藝術品,但我們同樣需要溪流,就像鉤蝦、水獺、山溪鯢與蜉蝣;我們也需要草原,如同金鵰、兔猻、灰狼與馬麝;我們需要秋葉般的朱雀,需要石頭般的山鶉,也需要雪豹——啊,月亮似的雪豹。如果今夜,真的就要走入一個無可挽回的時代,你可以叫它人類世,或者,如威爾森所說,我想要叫它孤寂世(Eremocene)。」
馴羊記,自始至終都是追尋的過程,追尋雪豹,追尋自身與外在的邊界。「正因為我們都對生命懷有信仰,才相信為此跋涉、哭泣、守戒,乃至於受刑,才是對得起世界與自己的方式,如同一名朝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