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25

小心,別踩到我北方的腳! BY 貳團 Vincent Ryan Lai

希臘史詩伊里雅德,奧德賽的作者詩人荷馬是色盲還是缺乏文采?
澳洲原住民永遠知道東西南北卻不知前後左右?

德語的嚴謹造就了德國人一絲不苟?


19世紀中期,英國的斜槓財政大臣兼未來首相格萊斯頓,自費出版了上下冊破千頁的荷馬研究。書中提出一個近乎荒唐,難以接受的論點:古希臘時代的人,分辨顏色的能力,器官尚未發展完全(19世紀中期還沒有色盲的概念)!格萊斯頓不是無的放矢:奧德賽裡,荷馬提及酒色的海,酒色的牛,紫羅蘭色的綿羊毛!當時的人嘲笑他:搞你的數字,做你的財政大臣,別用數學腦解讀荷馬的詩意。然而不只此處,格萊斯頓用長篇大論指出伊里雅德,奧德賽裡顏色相關描述貧乏,遠不及其他事物的描寫,且描述方式甚至前後矛盾。荷馬史詩裡面如此多的問題,往後數百年的希臘人卻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格萊斯頓認為唯一的解釋是:希臘人感知顏色的器官尚未發育完全!


真的如此嗎?其實都是語言惹的禍。


相信大部分人都會同意語言影響認知,文化,與思考,但是到底多嚴重,影響層級多大?又語言學家在做什麼?這差不多是這本書要說的內容。


從當年大言不慚只有拉丁文,法文等幾種語言值得研究,到現今結合科學方法在世界各地如新幾內亞,澳洲等地對原住民語言田野調查,語言學家走了多遠的路?


當社會達爾文主義正流行的時代,語言學家們只在意拉丁文,勉勉強強德文,法文,英文這些當年列強的語言。


可能有人聽過德語嚴謹的文法造就嚴謹的德國人,中文缺乏時態變化代表華人缺乏時間觀念?真的如此嗎?19世紀歐美語言學家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隨著田野調查,走遍世界各地,這些學者專家不斷地被打臉:有時態變化遠複雜於英文的語言,但使用者卻是人口稀少的原住民聚落,


另外一方面,語言對文化與思考的影響,語言學家可不是空口說白話,而是有科學方法調查與實驗的驗證。顯然的,儘管英文中沒有區分表姐堂姐,阿姨姑姑,不代表英語使用者分不清眼前這位是媽媽還是爸爸的姐妹。中文使用者也可以清楚地依前後文了解事情發生的時間。也就是語言並無法影響人們深刻的思考。但會不會影響人直覺判斷?這段我覺得是書中非常精彩的段落。作者舉了語言中的方位,性別與色彩來論證。


方位就如同書名:澳洲原住民辜古依密舍人語言中沒有前後左右,只有東西南北。 「你南邊的獵物要跑走了」 就是他們的日常對話。語言學家把這些原住民帶到各地,室內室外都不影響他們對絕對方向的判斷。然而這些原住民許多接受英語母語教育的後代就失去了這能力。


性別的話,許多語言的冠詞都有陰陽性。德國人往往感覺橋樑優雅,美好,同一座橋,西班牙人卻形容雄偉壯麗。但是這樣怎麼證明是德國人天性如此,還是德語中橋樑是陰性的結果?


色彩就更困難了,古希臘人當然不是色盲,但語言中色彩詞彙的缺乏是否會影響人辨色能力?以書中沒有提到的語言例子,台語幾乎沒人講 「綠色」 大多說 「青色」。那麼台語使用者在分辨藍色綠色之間的中間色,分辨正確度或反應速度會比有藍色,綠色,靛色,甚至更多如群青,天青等等多種顏色詞彙的語言使用者差嗎?


這問題比前兩者更困難,主要是人類對顏色的認知非常複雜,牽扯到不只眼睛,還有複雜的大腦。眼睛與視神經只負責收光,大腦加上「腦補」才會得到色彩。例如同一件粉紅的襯衫,在太陽與陰影下肯定是不同的顏色,但大腦會告訴我們那都是粉紅色。更大的難題在於左右眼視神經連結到右左腦,視覺處理是需要左右腦合作的,但眾所週知,語言與右腦關係較大,如何確認語言如何影響人類對顏色的判斷,書中以簡顯易懂的文字加圖說精彩地解釋了語言學家與科學家所做的一系列實驗,我覺得甚至比答案本身更引人入勝。


如果群友有興趣,直接搜尋這本有趣又易懂的科普書的書名會發現它絕版了。別擔心,同出版社幫他換了書名重新發行。不換湯也不換藥的新版叫做「換了語言,就換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