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好喜歡李慧貞所寫的「給未來的讀者」,所以借了此書;排隊了許久,好幾次都想著:「算了吧,乾脆自己買一本。」但看了簡介,似乎是本講佛法的書,我沒有熱切的宗教信仰,所以又作罷了。
就在九月中,忽的被通知預約到館,這種突臨而至的意外讓我驚喜,也在初閱此書之後,忍不住一讀再讀,我想,我還是會買這本書的,因為這真的是一本,很值得放在案頭上,細細品味、咀嚼,巴不得能夠將書中所寫深刻印在心上的心靈小品。
「生命的確沒有答案,但有很多很多的感動,但願眾生得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
♦轉身
人生應該要怎麼樣?沒人說的準,但我們總是在有形無形之中,追趕著抓取著什麼不放,於是我們感到焦慮,感到不安,深怕別人有的我們沒有,驕傲我們有的他人沒有。
從小到大,我們學習如何去獲得,而不是該怎麼放下,所有的學習,美其名都是為了生活,但我們內心的世界,卻沒有人主動告訴我們答案。佛門所說的「迴向」不只是祝福,終極的迴向是「由迷向悟」,我們焦慮與外界的互動,與環境的互動,卻不知如何與內在的「自我」互動,然而,安心安心,所謂的安心,真正的答案,不是「生活」,而是「生命」二字。
生命需要一句停頓,一個轉身,一場歇息,是起點,且沒有終點。
♦生命的實相
佛的一生都離不開樹,樹也是我們一生的隱喻。樹會經歷春夏秋冬所帶來的變化,有春枝綠葉,也有冬時落葉,就如同生命有榮有枯。我們觀察一棵樹,就如同內照自己的生命,學著面對春時繁華,也學著面對冬日殘桑。
不管是哪個時節,樹都有其存在的意義,有林蔭,會讓人想在樹下乘涼;有花,便會有人想靠近;有果實,則會有其它以果食為腹的小鳥小蟲。有句盛行的話說:「花若盛開,蝴蝶自來。」,讓自己的內心變得更豐盛,即便四季更迭,仍會很多美好便如期而至。
♦洗心
菩蕯寺裡有一尊手特別大的小佛,是藝術家許志強的作品,所謂「信心如手」,意指我們的信心就是內在的力量,這股力量不是要旁人感到壓力或畏惧,而是一種向外而又對內的慈悲。菩蕯寺藉由這一處浴佛角落,提醒我們要時時洗滌自己的內心,每日自省,因為佛就是心,與自己心中的那尊佛對話,才能漸漸看見內心重要的寶藏。
♦如是如是
很喜歡這一篇,看似精簡,卻富含更多哲理。佛所悟得的真理,即是明白「相有體無」,意思是我們往往只看見表面的事情,但卻忘了這一切看似真,卻是虛浮。
「世間一切的存在,雖然你覺知得到,但是不可能長期地擁有它,它是虛的。所謂的虛是指不真實,它沒辦法單一永恆地存在,而是需要各種因緣和合而成;既然是各種因緣和合而成,只要其中一個條件被抽離,它就變化了。」
當我們過度執著人事物時,學著如何「中觀」,明瞭一切如同虛幻,生不是生,死不是死,該來的會來,該離開的會離開,每件事都互有因果,與其緊握不放,不若好好珍惜這些擁有的,一旦發生變化,便要記得放下。
人的一輩子看似很長,在這一生中,用這身皮囊經歷無數生老病死愛恨情仇,但人的一輩子放在宇宙維度中,卻短暫的如露亦如電。佛門所說的「如是如是」意思就是「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在遇到任何困難,不妨告訴自己「如是如是」,提醒我們要保有一顆清明透徹之心,接受生命中有虛有實,就如同榮格心理學中的個體化與陰影,接受光明,但也理解黑暗,在虛實光明與黑暗之中,完整了自己。
♦意外風景 ♦允許
菩蕯寺中有一面牆,原本是沒有任何裝飾的水泥牆,隨著時間的堆疊,長出了很多生命力旺盛的植物,附著在牆面上,形成了一處美好風景。
藉由這面牆,提醒著我們的生命,無需光潔無垢,有些意外風景會有各種方式呈現在我們生命之中,端看我們如何去定義。而所謂的成功零失誤,也只是許多外在的表象,最該面對的,在於我們是否能夠面對真實的自我。
「等待需要時間,不要急著把過程塗抹掉,有一天,它會成為新生命的養分,你願意的話,什麼都會有。」
我們害怕失敗,在於我們認知失敗是一個錯誤,會在我們身上留下印記,我們害怕這些印記會被別人看到,恐懼讓別人知道我們的不完美;然而真實的自我即是不掩藏,這些都是生命的過程,而生命本就並非完美,如果我們選了與一條與他人不同的道路,或經歷過其它人無法經歷的,有時可以看到另一種風貌,也無關對錯,這些過程給予我們滋養與成長,也豐富了我們生命。
更重要的是,在日後看來,當初所斷言的失敗,又何嘗不是一種人生體驗。
♦謙卑
「覺醒的第一件事是謙卑。當我們愈謙卑,我們的生命才會愈廣大。」
永遠不要懷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我們侷限在自己空間中,是無法看見外頭世界的浩大。人若少了一顆謙卑之心,就猶如井底之蛙。
一個人若是虛懷若谷,就能在追求知識的同時,越能明白這世界無窮無盡,以及自我的渺小。因此我們會發現,越厲害的人越懂得謙卑,因為他們知道成功非必然,而是一種機遇,並且在這過程中得到無數人的幫助,才能有如今一席之地;就如同一部好的電影,除了需要好的演員,好的導演,更有許許多多的幕後人員在岡位上的努力,才能成就一部巨鉅。生命的篇章就是一部部電影,來來往往的過客這麼多,有人在你心上刺了一刀,但不要忘了,也有更多的人為你點了一盞燈,照亮了你的生命。
♦豐富自己.分享自己
可能家裡是供奉觀音菩蕯,所以對菩蕯會有種親切感,從小母親也教我,當遇到突然卡關的事,或是夜深一個人回家,就念七次「恭請喃嘸觀世音菩蕯」,我們家的菩蕯就會來到我身邊保護我,這篇也提到菩蕯的慈悲是尋聲救苦,只要有人念頌他的名號,他就會感應到。
我沒有母親的虔誠,也很少呼喚菩蕯,可能是現在心情越發安定,但我仍記得有陣子睡不好,甚至時常惡夢不醒,有次在夢中不知為何就突然想起菩蕯,就在夢裡默念其名號,念到第七次我就醒了,但不是驚醒,而是像有人輕聲把你喚醒的感覺。
其實不只是菩蕯,在我們生命中,如若遇到困境,也會出現伸出援手的人,但這些幫助,不一定會是朝我們想要的方式,而是用另一種磨練鍛鍊著我們的心志,而有的人如同神明般的降臨,然而終究只是一段路的陪伴者,生命還是要靠自己開解。
「慈悲沒有一定的樣子,是我們自己框限了它的定義。」
♦找自己的答案
學習佛法,不能盲信,而是必須用生命去印證,不需要將佛神格化,把佛當真理,畢竟佛是真理的發現者,不是創造者。不要盡信他所說的話,而是用一種「隨處作主,立處皆真」心態,當自己的主人,去焠煉真而純的內在。而菩蕯寺的精神「自依止,法依止,莫異依止」也是一再的提醒我們,生命這條路只能靠自己去尋求答案,沒有人能為我們的人生負責。
♦安心
心是每個人最珍貴的寶,所有煩惱皆由心生,讀了很多哲學書,也都說我們無法控制世間如何變化,但能控制自己的心不與之起舞;遇煩惱不反應,而是輕輕的與它打招呼,然後如木人看花,想想為何有這些心情,這些感受到底是如何而來,越覺察就會越清晰,慢慢的就越能體會金剛經中的真義:「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這本書的篇章不多,除了上述這幾篇,還有慧光法師所著的結語。他說很多人對佛教的誤解,以為就是要看破紅塵,要剔度出家,但他所提倡的佛,是一種對生命的學習與熱愛。佛法講求輪迴,我們每一場人生,都是一場靈魂的旅行,今年未習的的,來生仍要繼續,沒有什麼命中註定,而是每一世的努力,都是為了改變。
看到「一個孩子就是世間的一個光明」,也深受感動,那是慧光法師遠赴尼泊爾所設的菩蕯沙彌學院。台灣的12年國教,讓人人都有學習的義務與權利,在這樣制度長大下的我們,即便知道遠方有許多地區的孩童仍有極高的比例無法就學,卻無法感同深受;慧光法師選擇在曾經的佛教聖地,現今卻被貧困包圍的尼泊爾開創沙彌學院,為的就是希望當地因貧窮而無法就學的孩童們,找到一個希望。每天每天,他們要十點起床,暮鼓晨鐘,習佛法之外,也要學習一般學校課程,像是語文、社會、自然、繪畫、電腦、攝影、體育、甚至茶席與咖啡禪、頌缽、金剛舞等文化體驗課程。
除了大量的學習,生活自理能力也是一大重點,相較台灣孩童十指不碰陽春水的養尊處優,小沙彌們要會洗自己的衣服 (有次慧光法師超重的行李中,滿滿的都是洗衣板)、針線活、種菜、廚藝跟打掃,根本十八般文武雙全。待他們成年,可以選擇出家為僧,弘揚佛法,也可以選擇進入社會,但不管是哪一種,相信在沙彌學院所學到的那份寬厚仁愛的心,必定可以讓他們可以走向更自在的人生。
對於慧光法師的一段訪談中,他說到:「幸福是一種內心的感受、價值的肯定,你覺得這件事對你的生命有很大的意義,甚至是你成長的一部分,就會感到到幸福。享樂類不同,享樂是感官的,只有一瞬間而已,不會留下任何東西。」在我們追求生命的長度的同時,卻時常忘了生命的廣闊與深度,忘了生命中真正最重要的事情,無非是健康、平安,心安,僅此而已。
負責設計菩蕯寺的建築師江文淵說:「佛教是無神論,佛不是神,是覺醒的凡人,我都都是凡人,也都是尚未覺醒的佛。每個人心中都有佛性,當我們靈光一閃的時候,就是覺醒的片刻。」當我們與人自然有了連結,覺性就會出現,就像我們走到清涼的溪水邊,整個人就會不自覺得感到清新,走進大自然,深吸一口氣,就能感受到其芬芳,心中能量尤然而生。
越讀此書,越能深感其智慧,原來不只是西方哲學講覺察,在很早很早以前,就一直有人如此循循善誘著我們,提醒著世人「覺察」的重要。所有的學習,在有一天,都會成內心的養分,而這些信念,會一再的指引你走在一條靜心之路。作者李慧貞也說:「這些年來讀的書,那些應用在自己生命經驗中、最有智慧也最經得起考驗的觀點,如今看來,無一不和佛法的本質相符。」
朝一座生命的山,這個山代表著崇高的自己,走在山林間,會有轉折、繞彎、一路往上,走著走著,就突然可以看盡山下風景之美。在生命感到疲累的時候,我們隨時可以停歇腳步,看看現今路上的風景,記得這當下的感受,在走走停停之間,我們會發現,
原來,我們已經走得這麼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