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
如行在地獄之上
凝視繁花
——小林一茶
作者在後記引用了小林一茶的詩，這就是《子彈是餘生》通篇所說的，痛感與喜悅並存，傷口的痛苦是真實的，但以這些為代價所換來的滿足也是真實的；追求卓越本身是美麗的，但這種美麗伴隨一些變態的副產物，因為追求的過程就像上膛射出的子彈一去不復返，只能朝著目標前進，人在追求的過程找到自己的存在意義，但追求的終點會到來，沒有得到自己期望結果的人會接受不了事實（就像為了競賽而瘋狂吃聰明藥吃出副作用的小花，她最後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都贏不了天才同學介恆，所以跳樓了，最後變成植物人，但她從不後悔自己一躍而下的決定），而少數能得到自己期望結果的人卻換來空虛，因為自己早就在燃燒追逐的過程中被掏空了，追求的終點並不會給予生命救贖。
小說以九篇短篇構成，從三位主角不同的敘事角度出發，也沒有按照順序排列，讀者在筆法細膩的作者引導之下，像拼拼圖似的湊出了介恆、明亨和吳以翔的故事。介恆是天才中的天才，小時候曾被霸凌（人際關係和性霸凌都有），他是身邊那些「普通資優生」追趕的存在，但他最後在拉斯維加斯飯店二十三樓跳樓自殺；明亨也是資優生，從小展現圍棋天份但放棄，是介恆的大學同學；吳以翔國中開始和介恆同班，曾經霸凌介恆，但後來和介恆發展出性關係（我猜也有一部分是介恆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導致的）。書裡描述的就是這三位主角追求人生的過程，就學時期的學業與競賽成績、出社會後的薪水數字等，但他們在達到世俗所定義成功的表象下是苦苦掙扎於生命的麻木、空洞和失重。
其實在讀這本小說時相當心驚膽顫，因為我看見了曾經的我，我的求學歷程和書中主角完全不同，但我相當熟悉那種以虐待自己程度的努力換取頂尖的心態，自己的意義構築在成績和努力的過程，當然這些努力而美麗的身影是真實的，所追求的才華也是真實的，但這是一個逐漸對生命與生活麻木的過程，當你把自己當成一枚子彈，你就只能追求目標，你會逐漸忘記自己的感受，你離追求的終點愈近的同時也在遠離自己，你慢慢被掏空，空虛、麻木、茫然、失重，而這些不滿足會靠著繼續努力追求頂尖來填補，直到某天你撐不下去。撐不下去後可能會和介恆一樣跳下去，也有可能會走上另一條尋找自己意義的路，幸運的人能找到，找不到的人只能繼續與空虛麻木為伍。我很幸運，我不再是子彈後找到了自己的意義，但曾在那條彈道飛行所殘留的傷口至今仍在，我還在努力修復它。
最後，這是一本讓我很有共鳴，很美麗也很悲傷的書。謝謝作者寫下他，也祝福還在彈道掙扎的美麗身影們盡快找到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