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閱讀推理小說時,犯人若是為了「鼻屎大的動機,汪洋般的殺意」而殺人,即使再縝密的犯罪計謀,也會令人失笑,而如同先前的閱讀體驗,作家在多部我曾閱讀過的作品,已經展現了他在「動機」這方面的高明書寫,《惡意》的書寫更是以「動機」主題--殺人不能解氣,還要不惜以鋪天蓋地的捏造事實栽贓被害者,誣衊他的名譽,背後究竟能有多大的惡意支撐?
兇手幾乎在小說前段便揭曉了,計謀本身也不複雜,但正是因為案情單純,令人不禁想問,作家想說的,究竟是怎樣的故事呢?果然,順著線索讀下去,盤曲虯結的、複雜難解的人心,才是小說的核心主題。全文採用刑警、犯人視角交錯的敘事筆記文體,各種幾不可察的隱晦線索,便藏匿在不同視角的字裡行間,於是,既定情節卻有南轅北轍的詮釋,以及驚濤駭浪般的不斷反轉,隨著迷霧一層一層被揭開,景深於是逐漸清晰。
***以下提及情節內容
原來犯人野野口才是性格扭曲自卑的人,對昔日同窗日高的善意和熱情不屑一顧,甚至還是霸凌他人的加害者,多年以後,甚至因為日高擁有自己遠遠不及的才華而心生怨妒,自卑、不甘、嫉恨,種種情緒混雜成滔天巨浪,而為了湮滅當年一個能夠覈實自己參與犯罪的證據,最後起心動念決定下手殺人,反正罹癌的自己也時日無多,被揭穿也無妨,還生怕警方查案不夠敏銳,往錯誤的方向偵查,因此時不時給予提示和導正,擺明告訴你,我就是兇手,可是請務必照我選定的劇本演繹整個故事--將受害者還要再包裝成一個霸道無恥的剽竊者,這是怎樣險惡的心思啊。
本書最精采的是作家利用特殊的文體,更能夠使讀者感受到加害者、刑警、第三者等各種不同角度的敘事,如何精妙地互為補述,逐漸拼湊出事實的真相,以及揭示加害者險惡的意圖和扭曲的心理,作家能把扭曲的心理掌握得如此極致,筆力果然令人頗為震懾。
題外話:在提到校園霸凌這段劇情,作家描述了加賀當初不得不狼狽結束教師生涯的往事,原是加賀在師者責任的驅動之下,自信自己能夠調解霸凌事件,卻因為不夠同理、過度自信,最後釀成了另一場悲劇,被霸凌者不堪凌辱而成為加害者,最後表示「這世上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加賀」,加賀最後也因此從教師的道路逃跑了,原來獵犬般精明的刑警加賀,也有這樣難以啟口的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