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09

戰爭沒有女人的臉:169個被掩蓋的女性聲音 BY 貳團 Vincent Ryan Lai

這是2015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白俄羅斯女作家亞歷塞維奇的作品之一「戰爭中沒有女人的臉」

別被諾貝爾獎這四個字嚇到了,這本書很容易讀。理由是亞歷塞維奇的作品不太像一般諾貝爾文學獎的純文學。
她的作品很難歸類,大量的訪談與第一手資料,平平淡淡的口述反應了一個個小人物與整個前蘇聯母親。
然而另一方面,這本書很難一次讀完;它的內容太過沉重,一開始好幾字讀到流淚。即使沒有經歷戰爭的我們,
光從文字就可以感受那種恐懼與哀傷。我斷斷續續花了好幾個月才看完它。

二戰時前蘇聯最多時有80萬女性服役,她們的角色從後方的後勤運輸,醫護治療,輔助的通信,到前線的砲兵,
拿槍衝鋒的步兵,狙擊手,工兵,戰車兵,敵後游擊隊,到戰鬥機轟炸機飛行員(例如史達林格勒的白百合),她
們犧牲了生命與青春,和男人們一起肩並肩保衛祖國。然而戰爭結束後,男人帶著榮耀與勳章回到故鄉時,戰爭
後的花木蘭卻卻無人問津。他們哪裡去了?在這本書之前,我沒有看過有系統的女兵訪談,我也和一般人一樣遺
忘或無視這些女性的存在。

不只世人忘了她們,連他們自己都試圖遺忘。她們封閉了記憶,許多人對自己戰爭中的經歷絕口不提,親人子女
往往不知她們的故事,只有在女兵同袍聚會時才會喚醒記憶。亞歷塞維奇花了數年時間與心力,慢慢與這些年華
已逝的女子親近,聆聽她們的聲音。她們起初往往閉口不提,慢慢隨著記憶缺口打開,話題與淚水卻停不下來。



我們小時候聽到的戰爭故事不脫兩種:英勇無懼的戰士或英明的指揮官,另一種是戰場上的艱苦與同袍情誼;這都
是男人的戰爭記憶。這本書不一樣,一個個女性敘述著自己未上戰場前的熱血與天真,第一次殺人的恐懼,逐漸麻
木面對屍體的變化,親人戀人生離死別的痛苦,戰爭中自己身體的變化,家人對自己的擔憂,戰爭結束後世人對女
兵的偏見;每一段陳述都平凡,真實,又令人震驚。


這些故事太過沉重,我只能說,生在和平的時代真是太好了。一句話,沒有好的戰爭,也沒有壞的和平。
雖然沉重,但我依舊推薦這本書,看過才會知道戰爭是怎麼回事,不是勇氣與智略,沒有正義與邪惡,更不是領土
與政權的改變,只有刻入神經與記憶的傷痛。

以下書摘


有時打完一仗,誰也沒活下來…熱粥熱湯全做好了。可就是沒人來吃

戰鬥到深夜才結束。清晨又下了一場雪,大雪覆蓋上很多很多的屍體……很多人的手臂都是朝上舉著……伸向天空……您不是問我那時候有沒有幸福感嗎?我告訴您:突然在死人堆裡發現了一個活著的人,那種感覺就是幸福……

我們出任務時是兩個人一組,從早到晚埋伏在作戰位置上一動不動,眼睛痠痛流淚,手臂發麻,就連身體也由於緊張而失去知覺,真是難受極了。春天尤其難熬,雪就在你身體下面融化,整天就泡在水裡。感覺就像在游泳,但又經常被凍結在地面上。天剛破曉,我們就得出發,直到夜幕降臨才從前線回來。我們通常臥在雪地裡或爬到樹梢上,或是蹲在棚子裡或趴在毀壞的屋頂上,一連十二個鐘頭,甚至更長的時間。我們會偽裝好,不讓敵人發現我們的偵察位置。我們選定的監視點會儘量靠近敵人,與德軍塹壕的距離通常只有七百至八百公尺,近到五百多公尺的機會也不少。在寧靜的清晨,我們甚至能聽到他們的說笑聲。

我們身體機能全部都變了,整個戰爭的幾年中我們都不是女人了,失去了女性的那事情…每個月來的那事…,您是明白的…戰爭結束後,有些人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我沒有哭,那時我已經不會哭了……”

“對我來說,在戰爭中最可怕、最糟糕的事,就是穿男士內褲……你上了戰場,本來是準備為祖國去犧牲的,可是身上穿著男人的內褲……


我從前線回來時,頭髮全白了,那時我才二十一歲,卻像個滿頭白髮的小老太太。我受過重傷,因為腦震盪,一隻耳朵聽力很差。媽媽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我白天黑夜都在為你祈禱。』但我哥哥在前線陣亡了。媽媽痛哭著說:『無論是兒子或女兒,現在都一樣。不過,他到底是個男子漢,有義務保衛祖國,而你卻是個女孩子。我總在向上帝祈求:與其讓你受傷,倒不如被打死的好。我每天都要去火車站等你,有一次看到一個被燒傷破相的女兵,我渾身發抖,以為是你!後來我也一直為那個可憐的女孩禱告。


他說:“從她身上飄出來的是香水味兒,而你身上是氈靴和綁腿布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