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13

關於女兒 BY 壹團 Ileza

本書是關於在療養院擔任照服員的母親、她女兒,以及女兒女友這三人之間的故事。作者用簡單幾個角色,帶出櫃子裡外的角度和互動、世代之間的差異,更穿插呈現韓國社會的女性與同志困境。

雖然書名是關於女兒,但更多的部分是關於母親。讀了許多跟同志有關的作品,卻鮮少看到像這樣以母親視角為主的文本。書中有許多段落都讓我產生既視感,像是母親發現女兒的工作和身分認同屬於不那麼有保障的族群時,開始自責「說不定是我讓女兒讀了太多不必要的書,包括一學再學,但其實沒有必要學習,以及不應該學習的東西-抗拒世界的方法,和世界唱反調的方法」,或當她看著女兒的女友,卻心想:「她有一手好廚藝也善於打掃,為什麼不結婚呢?為什麼不去做有意義又令人自豪的事,好比組織家庭,生兒育女,成為一位母親,善盡社會責任等,卻要無謂的浪費時間、經歷?」這種種評論、擔心和害怕,正好都是我耳熟能詳的言論,所以閱讀時幾度感到厭世(笑)。

雖然如此,還是很喜歡作者處理母女對立的方式,其中有一段母親與女兒兩人吵完架之後,母親內心想著:
「我心痛的領悟了一件事。如果我一味拉著女兒,最後這牢牢繃緊、岌岌可危的線就會應聲斷掉,我會就此失去女兒。但那並不代表我理解了,或是同意了。只是將我手中的線放鬆,退讓了一步,使女兒能夠走得更遠一些;只是拋下期待、拋下野心,持續拋下某樣東西退開罷了。」

「我終生都在想辦法當個好人。好孩子、好姐妹、好妻子、好父母、好鄰居,很久以前還包括了好老師...我是會對他人產生共鳴的人...我是會替他人加油的人...我是通情達理的人。不,也許我是心生膽怯的人;摀住耳朵什麼都不想聽見的人...小心不弄髒身體和衣服的人;我是站在界線上的人...我依然想做個好人嗎?可是如今該怎麼做,才能成為女兒眼中的好人?」

這段爭吵讓我印象深刻也感到無奈和心疼,母親與女兒之間愛著彼此卻又不停互相傷害,說到底,媽媽還是希望自己可以是女兒眼中的好人,而女兒也不過是希望有一天能符合媽媽的期許。

書中還有另一名重要角色,是母親照顧的個案-珍。珍年輕時傾盡所能的幫助許多孩子,但年老罹患失智症,獨自一人在療養院接受照護,就算受到不公平的對待也沒有人為她出頭。母親看著無依無靠的珍,更加擔憂身為同志的女兒這樣「揮霍」她的青春,到老會無所依靠,每一句勸戒或抱怨,背後都藏著對女兒老後的滿滿擔心。身為同志的孩子,不符合一般大眾認知的社會規範是一回事,但無法回應父母的期待又是另外一回事,而後者卻往往是孩子自我拉扯和掙扎最根本的原因。

但是,書中的母親雖然無法馬上認同女兒的言行,卻從珍的人生、女兒的女友、女兒參與社會運動的同伴、看熱鬧的路人、冷言冷語的同事等等這些「他者」口中,逐漸體會女兒的初衷和苦處,並且受到改變,甚至鼓起勇氣用自己的方式對抗照護體制。

她在最後說出:「我的體內有著什麼也不想理解的自己,有想要理解一切的自己,有在遠處觀望的自己,還有無數個自己在反覆進行著看不見盡頭的爭鬥。」以上種種,都凸顯了這本書的寫實之處,不是所有同志子女與父母之間都能有美好的結局,但至少,父母願意試著理解並且承認自己也在掙扎;未來不見得絕對光明,但只要有改變和互相理解的可能,就還是有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