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時期之於政治的想像是理性思維,民主是建立在每張選票都充分瞭解議題利弊得失之後,才願踏實走入票匭,而非翩然飛入不帶有一絲重量。然時至今日,現代政治模式已然改變,選民對於政治的選擇有時候不比去菜市場挑一把蔥來得慎重,而這也是作者所觀察到的政治失能現象,包括:選民不再對議題好奇求知、選民無法很好的判斷政治人物、民眾對於真相並不在乎,以及我們對於他人的同理心不再顯著。本書透過演化心理學的假說試圖解決上述問題,亦即將人類視為更新世(Pleistocene)以來的思維延續,在狩獵者時期所養成的模式影響至今,但此模式卻還未必適應現代社會及當中政治脈絡,因而產生認知上的落差。作者自氣候等不相干因素會影響選舉結果發現「選民並不理性」的破口,再援引多數美國政治的現象,像是尼克森水門案後群眾的反應、外界之於歐巴馬出生地的誤信種種來證實此偏誤無所不在。
大前提而言,他指出人類思維中有兩種系統並行,在系統一時人們傾向快速決定、直覺引導,一如在叢草中察覺到晃動,他必須要立刻判斷是不是威脅進而做出反應,進而形成制式路徑;系統二則是在系統一不敷使用時開始運作,當他發現世界不再是以慣常規則運作,像空氣中有股從沒問過的味道時,便會開啟思考意識,它較緩慢、較花費能量,但卻是發現新世界的契機。歸因於人類天性偏向保存能量,遇到重複刺激時會麻痹,全部因循系統一的詮釋,進而造成直觀思考無法鑲嵌進現代政治,即作者所言的「兩造不相配」。
例如更新世的狩獵者最大群聚範圍為150人,人們能處理的人際關係上限也差不多近乎此數字,再多便會對他者陷入模糊、游離狀態,無法很好解讀群己關係;從觀察角度看來,視覺擁有最高序列,當人透過不同感官覺知到矛盾事物時,人會優先選擇相信他所看見的,諺語所謂眼見為憑,是因為牽連神經較為緻密且敏感。而這正好也是媒體傳播最為常見的形式,當我們看見螢幕上的平面形象,卻會有已經充分瞭解對方的錯覺。或許致知途逕有其生理限制,但接著的問題是,我們到底需不需要真相?
從黑猩猩也會同樣會說謊為起始,作者將說謊解讀為將世界導回屬於自我正軌的手段。同樣歸因於演化生理學假說,我們為了確保生存,在切確真相和自我感覺之中會選擇後者:因為驗證、固著型偏誤對我們的消耗較少,除非兩者間差距過於巨大而啟動系統二的焦慮以至於重新思考,否則多半時間,人們只在乎屬於自我的真相一「我們想要秩序,於是我們從中看出秩序」。這亦是為何這世界充斥著故事與神話,那就像是總體世界刪略後的懶人包,人總是可以從中找出自己的位置。
結語部份寫到,正因為人類並非完美,總有許多相互矛盾的本能在身體內衝撞,故而需要時常調動系統二的意識,它是能讓人偵錯並修生的適應機制,進而能更貼近現代政治運作甚至是之於理性的完美想像。政治從來不是容易的事,必須知道自己生而為人的生物限制,才能目睹那些被隱藏於遠古習慣下的盲點。之所以總是稱演化心理學為假說,是對於生物性本能始終保留,這些慣常習性為何無法被文化稀釋?基因對於人類是否真如此具有權威性,或許僅聊備一說,時常提醒自己何處是人,何處又是近乎粗獷野性的,算是此書的反思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