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在2019年看了HBO製作的Chernobyl (核爆家園)後與朋友討論核災後被推薦閱讀的。影集的部分節奏流暢故事重點分明,看完感觸強烈,而本書篇幅不少,是集結在車諾比經歷核災後的多位倖存者的訪談心聲,受訪者有原車諾比居民、當時參與清理車諾比被輻射汙染後的第二三四線人員(因為第一線大概都已經掛了)、農學博士、前線人員的至親家屬等。強烈建議先看完影集再閱讀本書,腦海中的畫面感會非常深刻。
影集中第三人稱視角拍攝的事件細節,與本書相互呼應的成分很高,但書中有更多周遭小人物主觀的情緒、悲鳴與沉痛,且更能反覆對照出在當時蘇聯共產政府下為了隱瞞核災事實,為這些對於輻射傷害毫不知情的百姓、黨兵帶來巨大後遺症而痛苦一輩子;新出生的畸形嬰孩、後遺症打亂人生的英勇「清潔人員」與甚麼也沒做就英年早逝的人們,無法逃離的陰影像鬼魅一樣的依附與折磨,如果能活著是最大的悲憫,那痛苦地活著又該怎麼算呢?
書中許多訪談文字跟影集的畫面都有相當高的連結性,印象深刻是核災後的滅火與諸多救援行動,影集多半是沒有過多台詞的影像呈現,但書中的文字係由生還下來的人們口述,除了場景重現更多的是事後細思極恐的吶喊。其中第二章─萬物之首,由國立車諾比之盾協會副主席,透過車諾比核災紀念博物館內真真實實的文物實品,一一「理性」控訴,是我認為值得細看的一篇。
其實閱讀完只有感到無能為力的悲哀,我也不確定如果是發生在文明民主的國家,整個核災會怎麼樣?如果政府不隱瞞的話,災後會怎麼樣處理?這都是根本毫無可想像的。
其中一個訪談者提到「戰爭是你在前線就面臨死亡威脅,可是核災不一樣,你要離開了現場,回到自己的家園之後才開始面對死神的逐步到來」
許多受訪者還歷歷在目數十年前撤離家園的徬徨、不知所措;也有部分參與後續救災的受訪者回憶災後現場那種莫名的壓抑與詭異氣氛:整個家園乍看都很正常,太陽升起,草木莊稼都還欣欣向榮,屋裡留有居民何日何時離開家裡的紙條,像是過個周末就要返家一切正常,「清掃人員」卻仍要奉命殺死被主人/家人遺留下來的寵物貓狗,掩埋所有可能被輻射汙染的東西。
這裡是座鬼城,看不見的輻射是最恐怖的魔鬼,你不知道它在哪裡,但它哪裡都在。
核災過後的數年數十年,輻射的超越了時空的無遠弗屆,你也可以在災後看到所謂的「人性」,倒不是甚麼人坑人人吃人的黑暗面,而是對於生存有著百口莫辯的無奈:看不見的輻射污染與傷害,人們是否更在乎「短利」?沒有錢買糧食了,眼前有看起來正常的食物吃不吃?看似沒甚麼風險的救援行動,你願不願意拿六倍工資到核災現場滅火清潔掩埋輻射物(且政府根本沒有讓人民知道輻射如何可怕,也不會向你公開你會遭遇到的真正輻射量)。無知與未知,讓自己一步步深陷地獄,最終成為了統計數據裡沒有血肉靈魂的1。
「原來死亡也可以這麼美麗」描述反應爐爆炸當晚,該反應爐內部發出的光芒像是場精采奪目的光影秀,無與倫比的畫面美得不像話,但當時幾乎所有目睹現場的人都不知道,這原來是真真正正「致命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