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頂與生還》這書名真是取得太好了🥺
經歷過納粹大屠殺後,在無名的「滅頂者」和極少數的「生還者」之間,我們還擁有什麼?
近八十年過去了,雖然戰爭依然四起、病毒依舊肆虐,但至少我們能擁有普利摩‧李維的這本《滅頂與生還》。
普利摩‧李維是誰?他是奧許維茲集中營的倖存者,歷經納粹浩劫的生存者。
別於李維第一本作品《如果這是一個人》以回憶錄方式記錄被囚禁於集中營生命歷程。《滅頂與生還》是他的最後一部作品,也是終其一生對納粹大屠殺見證與思考的總結。
光是前兩章就相當精采,值得反覆翻看。
我覺得這本書的打開方式,很是合適你看了些納粹相關的電影,通常,看完這些電影你會如鯁在喉,而這本書,就是幫你挑魚刺的醫生(而且是耳鼻喉科專科醫生)。
一起來看看第一章〈記憶的創傷〉中這樣的一段:
「只有少數記憶能抵擋生理性遺忘。或許這跟偉大的大自然力量有關,讓秩序退化為失序,讓青春退化為老邁,讓生命漸滅,迎接死亡。當然,練習可以讓記憶永保如新,但是過於頻繁回想,並透過陳述来表達,記憶有被優化定型的可能,會傾向用閱歴加工、去蕪存菁,變得完美無暇、美輪美奐,在原始的質樸記憶裡扎根,將其慢慢消耗掉之後成長茁壯。」
看到這裡,就會讓人想起《偷畫男孩》這部採倒敘手法的電影,主角因著納粹頒布的「禁畫令」,夾在父親與欽佩的長輩之間,在克盡職責與反抗間掙扎。在極端的經歷下,哪些自由、哪些服從,才是真實的回憶呢?
我們都會認同「人的記憶很奇妙」,也一如李維開篇所說「但作為工具並不可靠」,在這裡李維反覆辯證著從記憶省思的路徑。
繼續讀第二章〈灰色地帶〉,一如所有談黑奴解放的作品中,我們總也能看見黑人之間的特權與階級。我時常覺得黑奴與猶太的議題,有許多互相參照之處。
「特權分子崛起並非集中營所獨有,可見於所有人類群居社會,這是令人焦慮的必然現象,只有烏托邦才沒有特權問題。」
特權份子,不只是納粹的支持者,有些「特權囚犯」也是特權份子,這些特權囚犯是集中營人口生態中的少數,但卻是倖存者的絕大多數,也正是李維所指在「灰色地帶」的人們。
隨即,又讓人想到《波斯語課》裡的納粹軍官與為了生存而創造「假波斯語」的猶太人主角。這些假波斯語最後都成了至關重要的關鍵。
這些人肯定是會想的阿,想著-
「我為何活下來?為什麼是我?」
普利摩‧李維是活下來的人,也是帶領我們見證的人。
一如楊翠在導讀所說,李維在找的,不僅是個人的創傷療癒路徑,更是人類集體的未來之路。他體認到:「這件事既然普經發生過,就有可能再次發生,⋯⋯不但有可能發生,而且有可能發生在任何地方。」
看到今日的香港、今日的新疆、甚至是今日的緬甸,再回望這本書,都讓人覺得怵目驚心,但惟有如作者一般的直面現世,才能保持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