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在世界各地的文化中,不乏有著神聖而偉大的身份。古希臘神話裡有大熊座,熊是黃金神威裡出現的第一位Ainu卡姆伊,而且因為古羅斯時代就存在的熊文化,斯拉夫人的也把熊看作具有神性的森林主人。
而在保加利亞境內的吉普賽人看來,熊則是他們賴以維生的工具,馴熊是他們祖傳的技能和職業,更是在共產制度解體後唯一能想到的工作。人們總是聲稱自己愛自己的熊,但對熊來說最適合的生長環境不會是人類的後院或表演台;熊不該跟人類吃一樣的東西,比如說糖果、麵包、馬鈴薯或酒類,讓他們產生牙齒和毛皮的問題,甚至是成癮;還有以毆打的方式訓練,用哈卡穿過他們脆弱敏感的鼻子,好讓他們能服從自己,學會新把戲。
本書的第一部就是在敘述幾組馴熊師和熊的故事,以及四掌基金會如何與這些吉普賽人談判,用盡各種手段把熊從他們手中帶離,運到跳舞熊公園,並讓他們在看似自由的環境中、訓練牠們找回自己的本能的故事。雖然,到了最後,這些熊都還是會跳舞,而且終其一生都沒辦法野放山林,得到真正的自由。位在貝利查的公園,其實只是一個更大、對他們更好、更貼近本能的牢籠。
但這是不得已的。
受訪的公園園長表示,他們最想要的就是在公園訓練牠們一兩年後,能讓他們回歸大自然,然而他也說了,「如果有誰一輩子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奴隸,他在自由中是沒辦法生活下去的。」
即使是在野外失去親屬的小熊,在收容所度過兩年再被野放到大自然後,卻沒有一頭活超過五歲。在正常情況下小熊在野外的生存率是3~4成,但從公園放出去的小熊沒有一頭存活。
在大自然中,小熊會從母親那裡學到野外的生存的技能,然而這卻是公園裡的成熊沒辦法教給小熊的,所以他們會閹割公園裡的熊,避免他們生出孩子。
「我們的熊不只有奴隸的氣味,連心態也是奴隸的。」
「牠們有一天會停止跳舞嗎?」伊凡諾夫園長沉思道:「我想,隨著時間流逝,牠們這麼做的次數會愈來愈少。但我無法保證。我之前說過了,我們所面對的是活生生的生命。如果有天,因為某些外在因素的影響,我們的熊忘了我們教會牠們的一切,全部一起開始跳舞,我也不會感到驚訝。」
這本書的第二部份是以人類為主,他藉由從跳舞熊公園裡得出的道理去看待曾被共產黨統治又從中脫離的人民,他們對於重獲自由的態度、反應、適應方式、困擾和矛盾。這些國家也是一個個大型的自由實驗室。
自由是關乎於熊的,但同時也是關於人類的,我們同樣都要學習運用自由、付出代價、背負責任、並承擔他們帶來的疼痛和重量。
為了探討人們在面對自由時所經歷的掙扎和心態,作者蒐集了各種訪談資料,以國家為標準分成幾個小節,包括古巴、科索沃、烏克蘭、愛沙尼亞、塞爾維亞等,還有經歷了2010金融危機的希臘。
其中最能引起我的興趣的是「本能」愛沙尼亞與境內俄羅斯人的這章。本章一開始便以塔林的銅兵從市中心被遷走所引發的騷亂掀起序幕。而騷亂的原因則為愛沙尼亞的俄羅斯人認為把象徵紅兵對抗法西斯主義的銅像遷走是對他們污辱,於是愛沙尼亞人和俄羅斯人紛紛走上街頭,引起流血衝突。
因俄羅斯曾統治過這個國家的關係,每三個愛沙尼亞的居民中,就有一個是說俄語的,甚至每六個居民中,就有一個不是愛沙尼亞人。而在那爾瓦,甚至有97%都是俄羅斯人。
讓這些俄羅斯人融入愛沙尼亞是個難題,某些愛沙尼亞人叫這些俄羅斯人為「占領者」、「第五縱隊」覺得世上的邪惡都是蘇聯帶來的,而少數的俄羅斯人則認為愛沙尼亞是法西斯分子,因為他們沒有支持過紅軍。
愛沙尼亞的俄羅斯人有70%認同獨立的愛沙尼亞,但只有一半的人有愛沙尼亞國籍。這些人很難拿到國籍,因為一開始只有在愛沙尼亞第一共和國有國籍的人以及他們的孩子,才能拿到護照。即使他們一輩子都居住在愛沙尼亞,覺得住在這裡比住在俄國還要好,政府和某些激進份子仍想送他們回俄羅斯。
如果這些人要取得國籍,必須通過愛沙尼亞人考試,然而就算花了大筆金錢準備考試,依舊很難考取,而且考試的一半試題內容,連愛沙尼亞鄰居都答不出來。
政府規定如果要在國內工作,就必須說愛沙尼亞語(是有14個時態的烏拉爾語系)。他們設有語言檢查制度,如果要當計程車司機、小販、公務員、學校職員、醫生(就算你的病人全都是俄羅斯人),不懂愛沙尼亞語就不能工作,政府甚至為此開除了許多專科醫師。
國營電視台只播送愛沙尼亞語,雖然這是為了讓俄羅斯人有學習語言的動力,但反而把他們推向非常巨有煽動性的俄羅斯電台懷抱,並阻礙了兩國人民溝通的管道。
研究指出,有多數的愛沙尼亞人不接受俄羅斯人的身活方式、不願與他們共事、也不想成為朋友。而在此同時,愛沙尼亞境內的俄羅斯人的自殺律增加了40%。
而活著的俄羅斯人有部份沒有國籍,他們沒通過、沒去考試,但也不想當俄羅斯人。他們沒辦法找到自己的歸屬,愛沙尼亞不想要他們,他們也因突然垮台的蘇聯喪失了工作和自尊,承受不了成為俄羅斯人的壓力。
在看到這個篇章的時候,很難不跟台灣的現況做出比較,我們相對幸運/不幸,和外來政權攜帶的人擁有同樣的文化和語言。我們或許不會因為語言產生戰爭,但分歧依據巨大,有著威權時代遺留下的雕像,世代和陣營的裂痕同樣難以互相理解,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實質的「獨立」,所以仍在了解自我的路上摸索,找尋轉型正義的路徑。
另外節錄一些其他章節我覺得有趣的片段。
塞爾維亞VS阿爾巴尼亞
「我有個鄰居,他是狂熱的阿爾巴尼亞愛國者。如果你問他關於塞爾維亞人的事,他會說,他會把他們通通射死。但當塞爾維亞人開始回來,他想起他以前有個塞爾維亞好朋友叫哥蘭。現在他常常追著我問,我們會不會把那個哥蘭帶回來。因為在死前,他還想再見到他。」
維斯塔貞女對風流政治人物史達林的評價
「喬治亞的男人都是這樣,喝杯伏特加,進入,很快結束,然後睡著。我恨喝酒的男人。但在這裡,在哥里,沒有其他男人。其他的男人只存在於美國電影中。史達林就不同了。他很有文化素養。他知道怎麼呵護女人,怎麼讚美她,也知道要讓自己聞起來很香。他的生活很樸素,但他總是穿著高雅。而且他也不會喝太多酒。如果他喝酒,那一定是喝上好的、進口的酒。我甚至不用提,他打敗法西斯主義和希特勒的事了。所 以我多年前就對自己說了:譚雅,妳到底為什麼要和那些酒鬼混?到底為什麼?既然妳可以和史達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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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香真的是重點啊
阿爾巴尼亞人民對獨裁者霍查留下的碉堡的看法
「當我經過這個醜斃了的龐然大物,我總會氣得血脈賁張。我們這裡曾有過地獄, 但是沒有人為它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