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主動脈
因為至親驟逝,每當獨自進入黑夜時,情緒都無法克制地哭泣、難過、焦慮與煩躁。於是深夜讀起這本麻醉醫生寫的書,看著看著總是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下來。喜歡這位醫生雖然對醫療的侷限感到悲觀,卻又藏著對人和生命的溫柔關懷。他提起當起麻醉科醫生的原因,是因為某種程度的社交障礙,不喜歡跟病人說話、不敢面對眼淚,只想在病人開口說話前就讓他睡覺。因為生性多愁善感,常會因為病人遭遇的苦痛和背後故事而感到悲傷,而有時面對必須解釋麻醉同意書,也會窘迫不知該如何是好。每歷經一場驚心動魄的生命搶救,彷若殘敗地從地獄歸來。閱讀完,好像心中某一部分被輕輕撫過,一種被深深理解的感受。
節錄書中段落:
幸福從來都不是故事,悲傷才是,悲傷的故事,從來不會忘記。
我跟父親一向緣薄,他像是用鋼鐵做成的人一樣,鋼鐵做的人從來不表達情感,我跟他很少講話,有時候坐在一起晚餐,期間也講沒三句話。我來自一個非常傳統的農家,在那個家庭,男人像鋼鐵一樣,不能表達情感。
我是疼痛科醫生,所以我的意見非常偏頗。我看過很多癌症末期病人,所以在疾病末期傾向放棄延長生命。我一直以為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不能好好的活著才是。死亡令人不捨,但是不能好好活著,其所承受的苦難,遠遠超過生命所能負荷。
人生是一段不斷去學習接受死亡的歷程,有時候看到七、八十歲的老人還在做化療,也會覺得詫異,覺得到了這個年紀,該經歷的人生應該都已經經歷了,為什麼還沒有辦法平靜地接受死亡? 掙扎地活著比死去更需要勇氣。
我有時候期許自己隨著年紀增長,可以變成內心柔軟而溫暖的醫者,但是實情是我變得更為漠然。開刀房是一個尋求人生改變的地方,是一個跟死亡對抗,掙扎著想要延續生命的地方。我有時候會想,那些經過我們麻醉,接受我們手術過後的病人,他們生命有如他們預期得變得更好嗎?或是手術 、麻醉造成某些併發症,生命雖然得以延續,但是生活品質卻變得更糟? 假如是這樣,那他們會感到後悔嗎?
身為醫療人員,不知道看過多少案例...。現今醫療最大問題就是,救活了無數難以痊癒的病患,而這些病患在得不到國家社會的資源下,最終成為家屬的負擔。褥瘡、清創、植皮、反覆肺炎、氣切等等,諸多問題與併發症加於一身。醫學倫理裡,有所謂病人自主原則,病人有權作決定。只是他來到醫院時候,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我們永遠也不知他的決定是什麼。病人不能自決時,我們依照病人最大利益做決定,這是利益原則,或是不傷害原則,亦即任何醫療行為若不能為病人帶來利益,也至少要做到不傷害。邏輯上,醫者更不能以往後生活品質作為論述。
我知道這些疼痛都不會好,當疼痛都不會好的時候,死亡似乎就是這無止盡疼痛最終的解脫之道。
大部分病人放棄疼痛治療的時候,我都不會多講一句話,病人走了他就再也不會痛了,也是我的心不會在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