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寫雲圖
“為重疊的獨奏者所寫的六重奏”
“鋼琴、單簧管、大提琴、長笛、雙簧管和小提琴,每個樂器都用獨特的調性,音階與音色表現。在第一部分,每首獨奏曲都被下一手獨奏曲打斷; 在第二部分,之前被打斷的獨奏曲再依序演奏下去”---<寄自日德間莊園的信>
一直以為雲圖的結構有如薛比佛爾的雲圖六重奏,六條旋律線/ 故事線有著各自獨特的音調/ 文體,和色澤/氣氛,彼此或交纏或游離,對位的追逐與共鳴、撐起六段故事和角色間的張力。
但或許,這部小說與其說是雲圖六重奏,更像是首交響曲,尤其如馬勒筆下細節滿溢、豐富又複雜的作品。馬勒的交響曲運用大量的主題: 模近的音型,不斷重複出現,貫穿個個樂章,時而轉調,時而交與不同樂器賦予不同色澤,時而改變節奏,時而鏡向翻轉。變奏的主題,可以是歡欣的、憂愁的、莊嚴的、戰鬥的、悲劇性或是諷刺的,分布在樂章中,有如積木般,堆疊累積。
雲圖的詞彙和場景似乎發揮類似的效果: 彗星胎記、光塔(光屋、奧羅拉大宅)、鯊魚(鯊魚香菸盒、鯊魚牙齦、像鯊魚的男人...)、夏威夷(亞當尤恩在夏威夷得救、希克斯密在夏威夷大島天文台工作的姪女、後來成為史魯沙渡口中探險的遺跡,宋老爹餐廳複製人夢想中的歡騰之境...)、海的意象(亞當尤恩的主場景; 跨越北海的佛比薛爾、自由的海風、是希望但也斷絕了歸途、海洋交響曲; 露易莎一節的濱海企業,與落海後的歷劫重生; 宋咪在逃亡途中,第一次見到湛藍大海的著迷與悸動)。
劇情的主題,則透過具體物件: 日記、專輯、先見祈錄、劇本、紀錄片,甚至夢境,捕捉不同的故事線,讓故事彼此滲透,交織。如音樂家深夜夢見宋老爹餐廳的情景、讀過日德間莊園信件的露易莎,彷若走在莊園的迴廊。龐大的內容由這些細瑣卻又鮮明的主題再現、堆砌,營造一種綿密的整體感。
又有如馬七的拱型結構,雲圖也以拱型開展。自亞當尤恩的日記,時間不斷往未來鋪展,至提摩西的現代,宋咪的遙遠未來,至史魯沙渡口到達世界毀滅後的時間頂端,接著再延原本的時間軸,慢慢退回尤恩的十九世紀中葉,讓尤恩豪壯的理想與歸航,為這首雲圖交響曲奏出盛大、熱烈的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