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02

Greek Myths: A New Retelling BY 壹團 Friedrich

這禮拜讀了一本希臘神話的新書,Greek Myths: A New Retelling,中文大概可翻作《編織自身的故事:從女神到凡人,希臘神話中的女性,如何述說屬於自己的故事》

作者是英國作家 Charlotte Higgins ,她最知名的身分,是衛報文化專欄的首席作者,文筆很好。她雖然不是專業的歷史學者,但寫了好幾本希臘羅馬古典世界的暢銷書,有點像是現代版的Edith Hamilton。

本書分別講述了八位希臘神話中的女性角色,從女神、皇后、女巫到英雄的妻子,如何在表面上由男性主導的希臘神話敘事中,奪回故事的話語權。Greek Myths融合各種版本、情節不同的希臘神話,探問神話中的女性,在面對不論是肉體上或是精神上的暴力時,如何避免被自身情緒所壓垮,試圖逃離,進而虛構出來的女性敘事傳統。以作者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神話中的女性試圖掌控自身故事的時刻」(the moments in classical literature when female characters take control of a story.)

本書最難能可貴的地方,就是多方收集了各種不同版本的神話內容(若對希臘神話學稍有了解的話就會知道這是一件非常不簡單的功夫),再透過優美洗鍊的文字,整合成一個全新的神話敘事。

這不是類似同人本的再創作,而是神話思維的延續。神話之所以為「神話」,它本身就是凝聚了不同時空、世代,甚至多元文化的意識結晶。作者如此說道:「希臘神話的意義,恰恰與所謂的永恆不變相反,它是當下且即時性的」(The Greek myths are the opposite of timeless: they are timely.)

本書所挑選的八位女性角色,包括了宇宙萬物的編織者、女神雅典娜(Athena)、遭受酒神戴奧尼索斯懲罰、被迫以嬰兒獻祭的阿爾喀托厄(Alcithoë)、遭到強暴、被迫割掉舌頭、最後成為夜鶯的菲洛墨拉(Philomela )、嘲笑眾神而被懲罰的少女阿剌克涅(Arachne )、特洛伊英雄赫克托的妻子安德洛瑪刻(Andromache)、引發特洛伊戰爭的絕世美女海倫(Helen )、法力高強、誘惑英雄奧德賽的女巫喀耳刻(Circe) 、以及等待丈夫歸來二十年、奧德賽的妻子潘妮洛普(Penelope)。

這八位女性的共通點,在於她們擅長紡織(雅典娜根本就是紡織女神),並且在神話情節中,都透過紡織技術去主導情節的發展。比如潘妮洛普在等待丈夫歸來期間,為了拒絕絡繹不絕的求婚者,便宣告在她將掛毯編織完畢的同時,便會作出選擇;然而,因為她掛毯永遠都織不好,所以她永遠都不會作出選擇。

將希臘人對於女性力量的想像─紡織以及敘事能力,轉化為現代女性面對挫敗時的力量,是這本書最為別出心裁的地方。希臘神話的所謂英雄,往往都是情緒極度不安穩的暴力慣犯(剛好他們大多都是男性)。但是作者認為,希臘神話並非是單純對暴力的歌頌,而是對暴力的質疑,而質疑者往往來自於神話中沉默、或是身為受害者的女性角色。在這一層意義上,希臘神話其實是非常成熟的成長敘事( In some ways, they are the most grown-up stories I know.),若將其被修剪、形塑成某種童話或是政治正確的故事,將會喪失其原有的價值。

如同已經過世、美國知名的女性主義作家CAROLYN G. HEILBRUN曾如此描述希臘神話對女性的意義:「在古老的神話中,編織是女性的演講、女性的語言、女性的故事...奧德賽中的潘妮洛普,透過編織寫下的不是男性暴力的故事,而是女性自由選擇的故事。」

這本書真的很棒,希望會有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