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只能活一次的生命中,什麼是「輕」,什麼是「重」?沈重的負擔讓我們的貼近地面,生命也越寫實;沒有負擔的輕盈讓我們遠離地面,生命也變得無足輕重。問題在重跟輕的這種對立概念,哪邊是正面哪邊是負面?或許我們跟書中的角色一樣,需要用一生去不停追尋這個問題的答案。
米蘭昆德拉在這用「愛情」當主題,來告訴讀者輕與重的意義。書中的男主角托馬斯是個玩世不恭到處有情婦的名醫,他不跟任何情婦有太過緊密的關係(甚至為此還設立了一套規則去逃避愛情),但他還是選擇了跟特麗莎結婚。她那約會時咕嚕嚕叫的肚皮、睡夢中緊握著的手,讓他產生了不可名狀的愛。托馬斯花了一輩子才了解:沒有愛情的束縛、自由自在的「輕」,完全比不上能共感特麗莎靈魂深處的快樂;愛情帶來的「重」不時讓他們兩人感受到痛苦與悲傷,但最後仍能充滿著幸福。
書中也提到生命的構成就像樂譜,人在「美」的感受力引導下,能在偶然的事件中化被動為主動,擁有改變命運的勇氣。就像特麗莎與托馬斯在酒吧的初次相遇,是一連串的偶然而成。當時播放貝多芬的音樂,跟特麗莎想擺脫粗俗母親的教養時自我提升去聽的音樂一樣。貝多芬音樂的美跟愛情萌芽的時刻重疊,讓她之後每次聽到貝多芬都會想到這一刻,周遭都將沐浴在音樂的光輝裡,一切都會是美的。
另一個角色薩賓娜感受到的美則是建立在「違背」這概念之上。當時的捷克被共產政變後統治,她身為一個藝術家為了逃離這種極權式的「媚俗」(所有存在都簡化、一致,複雜、脆弱、不一致的事物則被遺忘),騎摩托車到遙遠森林中無名的小村莊教堂尋求寧靜,教堂內只有幾個不怕共產政權的老人。以下直接引述原文:
「神父正在吟誦一個句子,聲音悅耳動聽,人們則跟著齊聲複誦。……她坐在教堂最後面的長椅上,時而閉上雙眼,只為了聆聽這些話語的樂音,然後又睜開眼睛:她看見上方漆成藍色的拱頂,拱頂上是一片金色的星辰。她著迷了。
她無意之中在這教堂裡遇到的不是上帝,而是美。」 P.132-133
昆德拉提到,媚俗只能接受一種聲音,那就是肯定贊同。共產極權統治下的話只能是寫實主義、詩作只能充滿虛浮的口號,而這背離了美,所以我們要「違背的違背」,去站在那個只能容納一種意見的世界的對立面。而這也揭示了人類最偉大的情懷,那就是我們背負著自己的命運。就像貝多芬最後四重奏(String Quartet No. 16 in F, Op. 135)的最後一個樂章標註那幾個字:莊嚴而沈重的決定與非如此不可!沈重、必需、價值,是內在本質相連的三個概念:只有必需的東西才是重的,只有重的東西才有價值。這也說明了書名 — 「輕」為何是生命所不能承受。